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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坼下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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剩下的兩日,似乎被簡單卻又繁瑣的小事充斥到滿溢。

第一日,砍柴。山裏背回來的柴,不過是維持數日的量。川戊便像瘋了樣跑進山再砍,砍了很多很多,多到後來即便劈好了細心擺放也能塞滿整個院落。

第二日,捕獵。先前的大舉狩獵,幾乎將深山裏的獸類趕盡殺絕。再度進山,能獵到的也不過是些獐兔麝鼠之類。卻還不死心,連帶著把所有能吃的菌類統統摘了搬回草廬。

還有很多的事要做,可是,第二日的夕陽,毫不留情地墜了山澗。最後的晚餐,搬上了臺。那頓飯,吃的是湯餃。用川戊背回的白面摘回的野菇獵回的兔肉合了餡,冬小娘忙乎了整日才做好送了來。

對著兩碗熱乎乎的湯餃,川戊努力擺出了笑。

“哥,明兒一早我就該上路了。”

川巳只是微瞇了眉眼,不言不語的,臉上也虛虛實實。

然後,相對無言到湯餃冷成一坨。

後來,還是早早熄了蠟縮進了被中,只留冰坨樣的餃子自怨自艾。

“哥,以後我不在身邊了,你也會好好活,是不?”

一如過往二千多個日夜相擁著取暖,川戊狠狠垂著頭縮在川巳頸間,嗓音也變得古怪。

“說得像在交代後事。”川巳皺了眉。

“跟你分開,留你一個在這冰城,其實跟死掉也沒有分別呢。”川戊閉著眼低聲呢喃。“哥,你答應我,一定好好活著,不去尋仇,也不再生事端。安安穩穩地留在這冰城,直到將來壽終正寢。哥,你答應我。”

“嗯。”

川戊又笑。

“那我就放心了。”

放心了呢。

呢喃過後,是悄然探出的手點上懷中人的昏穴。一直維持著緊擁的姿勢不變,安靜地等懷中人陷入無警覺的昏睡。聽,聽這個世上自己唯一的親人斷斷續續地吐納。然後,痛苦著分開兩人的距離。

“哥,你已經答應我了,所以,不能食言,這輩子你都不能食言。”

呢喃過後,是悄然收回的手直直戳進自個的心脈。分開些微距離的兩人,夾在中間的,是漸漸鹹腥起來的空氣。川戊一直保持著微微笑,似乎那撕裂的胸膛是別人的。

再度張開手時,掌心裏多了枚玲瓏剔透的紅玉。也不知那玉石上的紅,是原本的紅濃些,還是川戊的血多些。川戊咧咧嘴,微垂了眉眼時一並將那尚且留有溫熱的玉石送入了川巳的口中。

“哥,其實你一直都知道是不是?血菩提,就是我。世間僅有的東西,去哪裏再找第二枚?你為我在外漂泊多年,如果沒有遇到她,或許此生你都要耗費在尋找替代我的物什上呢。哥,以後,帶著我的份,好好活。你答應過的,活著,活下去。”

昏睡中的川巳,無意識地吞咽著,淡色的眉有了不著痕跡地攢動。

天,快亮了。

最後一次幫川巳壓好被角出門時,川戊像往常無數個清晨那樣輕瞥一眼睡著的川巳,唯一的不同,大抵是這次一走,便沒了回返的機會。

川戊用力地看著,直到把川巳的眉眼烙進了心底後,才緩慢擡了腳。

下雪了。

洋洋灑灑的鵝毛大雪,預示著北疆雁蕩正式迎來了酷寒冬月。出了草廬後川戊便一路走到了城門外,那兒,有一棵艱難活了多年的青松,像是雁蕩城的忠實護衛,護衛著從來不會有外人踏足的冰城。

而現在,就在那青松樹下,有一個人,有一個坑,靜默無言,只等川戊的到來。坑,是川戊進山砍柴時提前挖好的,為的是今日能讓自己安安穩穩躺進去永眠。人,是阿江,等在這裏,為的是,埋坑。

川戊靜靜看著阿江,淺笑一聲裏自懷間掏出了那支釵。遞過去時,川戊還有些尷尬,臉上也生了可疑的紅。

“不好意思,我沒有多少錢,只能買到這種貨色。你簪上,應該會很漂亮。”

阿江默默接過了,垂了眼,瘦削的肩卻狠狠縮了起來。

“大哥,以後就拜托你了。”

其實,還有很多的話要說,卻沒了氣力與機會。挖出賴以為生的血菩提,川戊不過是仗著咬緊牙關憋住最後一口氣才能挪到城外。真正交代完後事,釵子也送出去了,也就無憾了。

也,該死了。

本來還想瀟灑地跳下坑,最後卻是雙膝一軟直接跌了下去。一灘爛泥樣,說不得,動不得,睜大的眸子也活絡不得。只能木然地看著,直到阿江的眉眼都變成雲霧樣。

川戊咧咧嘴,也不知自己最後到底有沒有笑出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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